望着你，刹那，刹那

——读纳兰容若《饮水集》有感

□董爱玲

　　此刻，我是多么开心啊，你就在我对面，我们距离这么近，你是穿越了三百多年专程来与我相见的啊。我仿佛看见了你的模样，听见了你讲话的声音，我还看见了，你躺在病榻上，孤孤单单，身边竟不曾有一人。曾经那么多，你整日宴请并时常慷慨解囊相助的友人、爱人们，竟无一人与你白首不离分。
　　你的一生，恰如一年三月花。来得匆匆，去得从容，生命虽短却辉煌至极。你生于清顺治十一年，正黄旗人，祖于清初从龙入关，战功彪炳，父明珠，是康熙朝权倾一时的首辅大臣。你天性聪慧，博通经史，擅丹青，又精骑射，17岁为诸生（明清时期经考试录取而进入府、州、县各级学校学习的生员，生员有增生、附生、廪生、例生等，统称诸生）。
　　你18岁乡试举人，21岁殿试赐进士，后晋升为一等侍卫，常伴帝王出巡边塞，30岁因寒疾而殁。
　　“点滴芭蕉心欲碎，声声催忆当初。欲眠还展旧时书。鸳鸯小字，犹记手生疏。倦眼乍低缃帙乱，重看一半模糊。幽窗冷雨一灯孤。料应情尽，还道有情无？”在这个雨打芭蕉的夜晚，不知是芭蕉碎了，还是你的心碎了，一词临江仙，早也潇潇，晚也潇潇，不正是你命运的写照吗？你出身名门，常伴君王，你富贵荣华，身裹锦袍羽衣。这一切都换不来你的欢欣，身在高门广厦，却常作山泽鱼鸟之思。
　　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公平的，上天赐你高贵的出身，却收回了你的健康。你拥有全天下男子都羡慕的财富与门第，却有着一个孱弱的身体，为此，你性情忧郁处世淡漠，满怀悲情。
　　你的才情在当时无人能比，你对友人忠诚，对爱情专一。可我，却唯独不喜欢你这种专一。
　　以至于在你的爱妻卢氏难产身亡后，你也让自己久久沉溺病榻，从此，悼亡之词常吟不断，遗失知己之恨尤深。
　　作为情深意重的男子，你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从卢氏的死亡阴影中挣脱出来。古代男子，尤其是家族显赫的名门之后，都三妻四妾，哪里有人像你一样，肯为其中一女子的离世而如此悲情呢？写到这里，我不仅要对你说，我不喜欢你这样。为了真实，我不想总写你的好，除了你的好，你还给人更多的失望，身为一介男儿，你不该那样的优柔寡断，不该那样的作茧自缚，更不该对好多人、好多事，该放手时却放不下。人生要懂得取舍，你就是拿得起许多，却放不下一厘。
　　在我眼里，你是那样的高贵，身份显赫，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，你是不该委屈的。在你的朝代，有多少人远不及你，但却活得开心，他们一介布衣，生活拮据，甚至仰人鼻息地生存于世。他们却生活得有滋有味。而你，富贵加身却终日郁郁寡欢。由此可见生命总有落差，无论是前世还是今朝。
　　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以后，有些事情是予以交换与偿还，有的时候是清楚明了地偿还，有的时候是在我们未知的情况下悄悄去偿还了。你的这种性格或许是在偿还，偿还某一笔前世欠下的缘债，所以你才对每一位身边的女子都难以放下，都痴情以对。你多情却不滥情，伤情而不绝情。但你却不懂得取舍啊，你是那样的不经风雨，堂堂七尺男儿，却总是让自己处于娇花弱柳的状态。
　　尽管这样，我还是无来由地喜欢你，欣赏你的作派。喜欢你忧伤悲悯的性情，喜欢你深厚浓重的才气，喜欢你清丽婉约、格高韵远的词风。
　　我与你相隔三百多年，却满怀着“君生我未生，我生君已老”的遗憾。你做梦也不会想到，在你故去三百多年以后，会有我这样一位默默无闻的小女子，读着你的诗词，在这里，莫名其妙想念你。
　　如果你能提前预料，我想你一定会单独为我写一首诗词，留给三百多年以后的我。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，读着你为别人写下的忧伤，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感念。感念生命的奇迹，感念这些诗词中所有的美好与祝福，感念着你生命中满满的全是爱。对于你的那些女人们而言，你是世间最美的情郎。而我，只做世间懂你之一。
　　我喜欢这样的懂，与一个三百多年以前风华绝代的男子隔世相望，即便听不见任何回音，但生命已不苍白，我跟你，像两颗遥不可及的星辰，怀揣同一种淡泊名利的情怀，在一种不被人打扰的深情中，走向生命最极致的守望。
　　 如今，不知你流传百年的《饮水集》还有谁读得仔细？还是人人都读《饮水集》，纳兰心事无人知！

编辑:冯淑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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